家里的孩子

发布时间:2018-10-17 期号:
北京市第五中学学生  李柘凝
  那个地方很大,可以见到世界各地的面孔;那个地方很小,不允许三辆自行车并排而行;那个地方很高,有三人多高的牌楼屹立在街上;那个地方很矮,只需一架八级的梯子就能爬上屋顶,一览如棋盘般整齐的胡同街道。那个地方被冠以数不胜数的响亮名号——“北京最古老的街区”“最富有老北京风情的街巷”……被无数人视为旅游胜地、逛街天堂,但在我眼里,那个地方始终只有一个样子,是家。
  在我模糊的记忆中,她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。我喜欢她安静的样子。每天清晨五六点,在她刚刚睡醒的时候,胡同口的槐树上总会落着几只叫不上来名字的鸟,它们在树叶之间躲着。我四五岁的时候,曾花了整个上午站在树下,试图找出它们是什么颜色的,最后被父亲提了领子拽回家吃午饭。长大以后,我再也没有干过那样的“蠢事”,也就从未看真切过。于是十多年来,我只能一直凭借着声音辨认它们:起得最早的鸟叫声也最好听,在天还泛着青灰色的时候就开始重复唱着同样一个百转千回的调子。开始时,我只觉得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鸟鸣声很好听,后来一度悲观地认为每天的生活也不过像那些鸟鸣一样重复,毫无新意,现在却觉得每天清晨能听到一声清脆的鸟鸣声,已是人生至幸之事了。
  那个地方的人和蔼可亲。他们对自家小孩儿向来严苛,要打要骂绝不含糊。他们买来一袋子糖,会毫不犹豫地先发给其他小孩儿,往他们摊开的双手上摞上高高的一堆儿,再抓一大把塞进裤兜,自己的孩子则被冷落在一旁,满怀期待地等着吃光余下的糖果,最后却眼巴巴地看着袋子渐渐变空,委屈得大哭起来。这时,他们就会“笑”自己的孩子没出息,直到另一家的大人从家里拿出一根冰棍儿,把孩子哄到破涕为笑,这时自家的大人却还不忘教导孩子要懂礼貌地说“谢谢”。因此,那里的孩子个个都很幸福,因为他们有两个人的苛刻管教,却拥有一整条胡同的宠爱。
  如果可以的话,我想永远留在那个地方当个孩子,和小伙伴儿在大院儿的大铁门前玩鸭子过河,和对门的阿姨踢毽子,累了就坐在小板凳上喝汽水。我想和院里的奶奶一起摘石榴。我爬上树去摘。她用大盆接,然后分给各屋的邻居们。还有过年时挨家挨户拜年,在胡同里放几千响的爆竹……
  想起前阵子在院门口转悠时碰见的那位陌生的奶奶,她坐在垫了垫子的板凳上,脸颊因为牙齿脱落而干瘪。她茫然地望着胡同里来来往往的陌生游客,双手不自觉地磨蹭着膝盖。莫名的,我突然想跟她搭句话,却不知从何说起,于是只冲她笑了笑。她先是看了看我,然后看见了我母亲,突然咧嘴笑了,没来由地说了句:“都这么大了啊!”我有一瞬间的茫然。她又问我:“你姥姥怎么样了?我们俩从前还一块儿织毛衣呢,你那时候才这么小。”说着比了比自己的腰。之后,她开始讲起从前的事情,讲她的父亲母亲,讲她上学时的故事,讲她小时候的胡同。我搬了个板凳,安静地坐在一旁听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,时不时因为一些有趣的故事哈哈大笑。
  也许现在的我依旧是个孩子,也许那个奶奶现在也依旧是个孩子。这是我们的家,谁不想永远做个孩子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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