姥姥

发布时间:2019-04-08 期号:
北京房山区窦店中学教师  隗立旭
 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,我跟随父母赶往河北的姥姥家,准备送她最后一程。不知过了多久,姥姥家到了。穿过纷乱的人群,我走进姥姥的房间。妈一声撕心裂肺的“娘!”让我惊觉——从今往后,那个充满我童年美好记忆的第二家乡,将不再是“姥姥家”,而是“大舅家”了。
  我看到了姥姥,那个曾经多么熟悉的亲人,此刻却被什么东西塑成了陌生的雕像。她被安置在炕上角落的木椅里,瘦瘦的,小小的。在哭成一片的女儿们中间,姥姥的面容很平静,眼睛安静地闭着。帮忙料理丧事的亲友们把妈和姨们带走休息,只剩下一直站在炕沿边的我和坐在角落里的姥姥。我爬上炕,坐到姥姥脚边,仰头端详她。她仍旧静静地睡着。我握住她的手。好冰啊!仿佛只是一瞬,那股寒意已经透入我的骨髓。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。
  第二天, 要给棺木上钉了。按照惯例,亲人将最后一次瞻仰她的遗容。在狭长的棺木里安睡的姥姥好像更瘦了,脸色也更黄了。拥挤的人群后,嘈杂的哭声里,砰砰钉死的棺木前,我在心里完成了跟姥姥的告别,静静地泪流满面。
  我第一次觉得姥姥老了是多年前,她追出来要把等车的我拉回去。我推了她一把,她险些摔倒。追出的大舅厉声呵斥:“你姥姥有高血压和心脏病,要是把她摔出个好歹怎么办?”姥姥将我揽在怀里,絮叨着:“弟弟不是比你小吗?闹着玩儿说的话,你还当真?他让你回家你就回家?谁赶你走都不作数,你是来住姥姥家的!”虽然震惊于伤害姥姥的严重后果,但是傲气不能丢,我梗着脖子半推半就地回屋,跟表弟的“恩怨”很快烟消云散了,而那句本该对姥姥说的“对不起”却未曾说出口。
  其实,我们已经不止一次发现姥姥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在走下坡路了。有一次,我和姥姥一起煎饺子。她照例慈爱地叫我离开,生怕油烟沾染我满身。我不依,硬留在厨房,帮着看饺子的火候。姥姥一边揉眼睛,一边絮叨着:“亏了有我们小旭,要不然饺子又该糊了!”等端上饭桌,金黄的煎饺引得大家连声称赞,我在接受舅妈赞美时不禁看向姥姥,她只是慈爱地冲着我笑。没想到,过了没多久,大舅就捎来姥姥失明的消息。听到我们进屋,正坐在炕上的姥姥徒劳地大张着眼睛,双手急剌剌地在脸前挥舞。妈抓住她的手,我看到她通红双眼的同时,也看到了她脸上、手上结痂、未结痂的伤痕。操劳一生的姥姥终于歇下了。
  几年后的一天,我们一同送走了心力交瘁的姥姥。我有时不禁会想,这对于姥姥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。活着的人,生活还要继续,身体健康是最大的资本;离去的人,过奈何桥时虽难免孤单,但至少眼睛又能看了,那就依靠自己的力量,硬朗地走下去吧!
  姥姥,您不要害怕,要一直向前走,在您身后,一直有亲人为您守候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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