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不尽的《红楼梦》中人——品读《红楼梦》塑造人物形象的艺术

发布时间:2018-12-19 期号:
  本期选登的文章,是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作业节选。作为任课教师,我认为,通过这些短文能看出学生对古代小说人物的理解突破了“非正即邪”的单一、片面的模式,“爱而知其恶,憎而知其善”,感受到多面、立体的人物形象。
——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中文系教师  侯晓晨
 
清冷香中抱膝吟
  “富贵又何为?襁褓之间父母违。展眼吊斜晖,湘江水逝楚云飞。”在《红楼梦》的女子中,史湘云是最惹人怜爱,命运却极悲惨的一位。她娇憨、天真,性格中和了黛玉的偏激、宝钗的淡薄,是受大观园长辈与同龄姐妹喜爱的少女。但是,命运偏偏把最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。虽然曹雪芹先生所著的后四十回《红楼梦》已亡佚,但不难猜出在家族的波及下,她的生命也如鸟儿投林后,“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”。
  虽然结局悲惨,但史湘云依然是一位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。她的真性情是作者志趣的寄托所在。
  史湘云在诗词上是一位可与钗黛分庭抗礼的才女。她的诗笔不俗,这一点在拟海棠、菊花诗时初展露。不擅长作诗的姐妹们,大多依赖典故,或者着重描摹花朵的外形美。史湘云、林黛玉和薛宝钗可以在普通的花木中写出神韵,境界更高远。在三人的诗中,我最喜欢史湘云“萧疏篱畔科头坐,清冷香中抱膝吟。”“寒芳留照魂应驻,霜印传神梦也空。珍重暗香踏碎处,凭谁醉眼认朦胧。”不同于她展露在外随性的个性,诗歌的意境像月亮一般清寒。此外,史湘云也是一位诗性入骨的人。她不拘小节,不滥爱脂粉,常做男装扮相。她像古代文人一样,饮酒后醉卧落花之下,好不风雅。
  在个性上,她显露出一种古代文人的弱德之美,是很罕见的。大观园的少女中,各有各自不够美满的人生,使他们原本的个性多少折损了,迎春懦弱,探春好胜,黛玉凄清,宝钗圆通。史湘云的身世并不美好,自小父母逝去,寄人篱下,虽是千金却备受人冷眼。但她保持了个性中的真,外表随和大方。在她心中有牢牢的一把标尺,衡量着内心的不变,是极为可贵的。
  “清冷香中抱膝吟”是一个有趣的意象,歌咏者抱膝而坐,看似有些弱势,却是为了坚守。她把象征着淡泊的菊花当作自己的知己,在冷僻之地安静地绽放,散发香气,是古代隐士的志向,也是曹霑通过史湘云的笔写自己的愿望。
(学生 王 瑶)
 
凤姐到底是聪明吗
  王熙凤到底是“聪明”还是“不聪明”?多数人会说王熙凤要是不聪明的话,怎能获得贾母的喜爱,得到财政大权?怎能得到冷子兴“模样又极标致,言谈又爽利,心机又极深细,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”的评价?用现代人的话来说,凤姐是时代新新女性,上得厅堂,坐得庙堂。但这个聪明的女人,却留不住自己丈夫的心。
  贾琏的花心,我认为和王熙凤的个性有关系。她强势的性格,把贾琏的世俗能力磨没了。在贾琏眼中,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,而不是贾琏和王熙凤的“女强男弱”的关系。王熙凤人前人后处处高贾琏一头,贾琏的奶妈都说:“求我们二爷呀,不如求我们二奶奶有用。”贾琏的小厮说:“二爷的心腹,二奶奶想怎么怎么,她的人,我们二爷可不敢动。”连小厮都如此笑谈,其他的家里人会怎么想,贾琏不憋屈?
  王熙凤不但在财政上紧握大权不放,还要管着贾琏,不让贾琏有三妻四妾。贾琏的房里人,本来做姨娘的丫鬟都被凤姐打发走了。贾琏有一句话体现王熙凤的“专权”:只许她(王熙凤)跟男人们说笑,就不许我?只许她吃醋,不许我吃?贾琏想要一个能依附他身边、崇拜他、给他自信,而不是像王熙凤这样给他压力,让他毫无用武之地的人。
  王熙凤的这段婚姻让人唏嘘。之前她和贾琏是有好时光的。贾琏出门,王熙凤自为他收拾行李,还挂念着他;贾琏回来了,王熙凤在他面前半撒娇半示威地邀功。不难看出王熙凤是可以当贾琏眼中的温柔妻子的。
  王熙凤聪明一世,却始终没明白一个道理:做人不能样样占得先机,凡事要有取舍。王熙凤要做当家人,那么不妨在男女关系上对贾琏放宽点,留下贾琏早先的姨娘,把平儿给贾琏用。以王熙凤的能力,这些人能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威胁?况且平儿还是自己的人。夫妻能从头走到尾,样子还体面的,都是要互相迁就的。“你今儿给我个台阶下,明天我迁就你一下,也不是什么难事。”王熙凤的“大女子主义”,伤身、伤心、伤感情,机关算尽太聪明,反误了卿卿性命。
(学生 王馨雨)
 
香菱的悲剧
  说起《红楼梦》,我所参透的还是太少,只能窥探一点皮毛。我想说一说自己所理解的香菱,这个第一个出场的可悲的女子。
  她忘记了“烈日炎炎,芭蕉冉冉”,忘记了父母,忘记了童年,只会哭着说“我不记得小时之事”。她不知自己出生在姑苏城,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甄英莲 (谐音“真应怜”) 。她是“红楼”第一个“薄命女子”,却又是相对幸运的。尽管香菱也因为被拐而成了奴仆,但晴雯“其先之乡籍姓氏,湮沦而莫能考”,那个小和尚因她眉心胭脂痣,代替她写了来历。
  在元宵节那天,她落到拐子的手里。她被拐到金陵,最终被冯公子买了娶她为妻。而她,也心甘情愿地被买卖,她那时可能已经麻木。她自叹:“我今日罪孽可满了。”她认为,现在的生活是因为自己造孽,要承担这个后果。但是,拐子又同时把她偷偷卖给了第二人——金陵有名的“呆霸王”薛蟠。对薛蟠来说,没有他不能得到的人,最终得到了香菱。被薛蟠强占作妾。薛宝钗让她由英莲变成了香菱。香菱随薛蟠上京,她听着长辈的话,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薛蟠,感觉无悲无喜,时时在忍耐。而她在大观园的日子,是她最幸福的日子。她读诗、学诗。宝钗说她呆头呆脑,但是正如黛玉所说的那样,香菱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。在她写出第一首咏月的诗时,大家夸奖她:“不但好,而且新巧有意趣”。
  她人生的又一次转变是在薛蟠娶了夏金桂之后。香菱满怀兴致地想让薛蟠娶妻,一是因为她想摆脱薛蟠的折磨,二是她骨子里的封建婚姻,恪守做妾的身份,三是她得知夏金桂也是一个读书人,可以多一个人和自己探讨。可她错上加错。夏金桂给她改名为秋菱,注定了她之后的人生。
  我认为,曹雪芹为香菱准备的结局是,被薛蟠和夏金桂折磨致死。可是后40回续本,给了她另一个结局。夏金桂打算毒杀她,却把自己毒死了,香菱为薛蟠生下一子而难产死亡,最后又回到英莲这个名字,由父亲甄士隐引渡而归。
  香菱这一生,从最初的登场,到最后的谢幕,一生曲折与悲痛。婚姻的不幸,她才华的磨灭,她写诗的才华,最终都吹散在风中。
(学生 张天娇)
 
为大观园增添活力的刘姥姥
  《红楼梦》中的人物很多,但我认为刘姥姥的人设更加鲜活、接地气,更具有胆识。刘姥姥的智慧与包容让她给大观园增添许多生气。
  书中对刘姥姥第一次进入荣国府时的描写运用了陌生化,也彰显了刘姥姥丰富的生活经历,“箩柜”“秤砣”虽然都是乡下生活的常见物件,但是用来形容西方的洋物却毫无违和感,反而让我感觉更加亲切、有喜感。
  刘姥姥游览潇湘馆时,不小心摔了一跤,“他只顾上头和人说话,不防底下果跴滑了,咕咚一跤跌倒。众人拍手都哈哈地笑起来。贾母笑骂道:‘小蹄子们,还不搀起来,只站着笑。’说话时,刘姥姥已爬了起来,自己也笑了,说道:‘才说嘴就打了嘴。’贾母问他:‘可扭了腰了不曾?叫丫头们捶一捶。’刘姥姥道:‘那里说的我这么娇嫩了。那一天不跌两下子,都要捶起来,还了得呢。’”这段描写更加凸显了刘姥姥接地气并且独有活力。与贾母相比,两人年龄不相上下,但是身体状况却相差甚大,这更说明刘姥姥的活力,这是一种内在生命力的体现,也恰恰是大观园中的人所缺乏的。
  刘姥姥在大观园接受宴请的时候,鸳鸯故意戏弄刘姥姥,这段更加让我觉得刘姥姥是一个充满智慧的人。人活着,拥有智慧,不一定会成就大业,也没必要创就一方大业。刘姥姥虽然是乡下人,但在她明知道自己是被鸳鸯戏弄,却也没有揭穿,反而是与她们打配合,目的就是为了逗贾母一笑。刘姥姥的智慧让身边感觉舒服与愉快,这就是“大智若愚”吧!
  刘姥姥走进大观园,将自己的朴实、宽容、生命力带进大观园,为大观园中的人带来了欢乐。我觉得有刘姥姥的场景才感觉大观园有生命力、有生气,大观园才有活力!
  感谢刘姥姥的出现,是她的出现,让我在读《红楼梦》时觉得颇有意思,觉得《红楼梦》充满活力。
(学生 全宝莹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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